“那年，我成了鸡贩子”

1977年九月的这天,顾桥,逢集。城里的孩子不懂。农村的娃可盼着这天了。那时候,牵着大人的手,在众多小朋友羡慕的眼光里,“赶集去了”的吆喝声,引来一群孩子的哭闹·····

虽然“文化大革命”刚结束不到一年,但到处已春意盎然,在乡村尤为凸显,这天的集市,格外热闹,平时冷冷落落的街道上,人头簇动,街道两边,摆满了各类小摊,水煎包的香味让孩子们驻连忘返,嘴里咬着糖葫芦的,那张满足的笑脸,让我们感到孩子的欲望比大人太简单。由于快秋收秋种了,锄犁耙锹,摆满了摊位,各种农具,琳琅满目···。

“喔,喔,喔”的鸡叫声把我勾到鸡鸭的专卖地盘,嗬!低头觅食,色彩斑斓的芦花“大将军”,冠高肥厚,昂首阔步,红艳似火的“鸡司令”,一只只,争芳斗艳,引亢高叫,真真喜煞人······,这种场景,在当时的城市还难得一见,毕竟文革刚结束不到一年,乍暖还寒,众多城市“资本主义的尾巴”仍在继续收割,投机倒把的帽子还在头上高悬,即使偷偷摸摸买到只把两只,哪能比得上这鲜活乱跳,价格低廉!

想想中秋节将近,明天正要回家,天助我也!买两只!刚在鸡摊位前蹲下,“买鸡吗?我哥,”,一回头,安装组的小李笑迷迷的站在我身后,“是的,明天回家,带两只鸡过中秋节。”听到我的回答,小李眼睛一亮。“对!对!对!带两只鸡回去过节!”边说边蹲下帮我热心的挑了两只特别顺眼的大公鸡,又脸红脖子粗的还了半天价!我心满意足,对小李更是感激不尽,既帮我买到称心的鸡,还帮我省了点碎银子!我邀他同路回工区,他说还有事没办,朝我诡异地笑笑,摆手让我先回去······

晚饭后散步,回到房间,我懵了!七八个好汉,手里拿着一只或两只鸡,脸上都挂着恬不知耻的笑,“哥们哎,帮弟兄带只鸡回家吧!”“好哥唉,你忍心看着兄弟家过节没鸡吃吗?”······,我抬眼看到躲在大家后面的小李,我还对他千恩万谢,没想到这小子给我挖了一个大坑!

“这么多鸡,我也没法拿呀!”大伙看我松口了,喜出望外,屁颠屁颠的拿过来两个大纸箱,四周用剪刀捅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洞——防止鸡在箱里缺氧焖死!"这么多鸡,我哪知道是谁家的呀?”小李笑嘻嘻的抓起他手里的鸡,把缠了白色胶布的鸡爪伸到我面前“鸡爪胶布上都写着各家的名字!”可是两个大纸箱,二十多只鸡,我怎么带,长途车为了避嫌恐怕都不让我上车!“看,工区里最好的自行车都给你推来了!”我的乖乖!七,八十里,带两个大纸箱,你们想累死本尊啊!我愤愤不平地喊叫。“哪能啊,我亲哥!”小李笑的像一朵花,“明天我们去给钻机搬家,从凤台县淮河大坝上走,你跟车到渡口,过了河,三十多里,对咱勘探工人来说,不就像玩的一样!”“去你的,还有大四十里左右!”我悻悻地说道,可谁也没理会我,哄笑着跑了~~

第二天,到了渡口,大伙七手八脚把自行车和鸡卸下,仔细捆扎好纸箱,我快到渡轮了,两个戴红袖章的人拦住了我。“哇!这么多鸡!第几次贩运了?”不由分说,把我押到一个大院子里。好傢伙!抓了不少,满满当当一院子!我大声分辨,可是根本没人搭理我!几近绝望,进来一个人,中山装,脚登皮鞋,领导!我急冲冲地跑过去“领导同志,我是勘探队的,”我边说边掏出我的工作证,他拿着工作证,比照验明正身后,“你是勘探队的不错,但你带这么多鸡,不是贩运吗?”我在肚子里恨不得骂小李的祖宗八代!陪着笑脸回答“都是帮同事带回自家吃的。”他皱着眉头“自家吃的?谁能証明?有介绍信吗?"我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兜!介绍信!我咋没想到!我傻眼了!上天无门啊!

我央求他打电话到勘探队问问,他不耐烦地说“电话局那么远,谁有功夫去?”说罢扭身要走。我灵光一闪,一把拽住他的胳膊,激动地大叫“我能证明自己不是鸡贩子!”他转过身,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,我顾不上其他,兴奋地说“我给别人带的鸡,为了不出错,在鸡腿上用白胶布缠着,上面写着托带人的名字,你们可以拿出来查验!”那个领导示意了一下,一个红袖章从箱子边上窟窿里掏出一个鸡爪,点真背!没缠白胶布!“领导,不是两个脚都缠的!”这最后的救命稻草!我绝不能放弃!在我的坚持下,一连掏出四,五个鸡爪,苍天开眼!个个都有不同的名字!我长出一口气,那个领导也笑了"小伙子,为同事办好事,不错!”我挺直胸脯“为人民服务!”他笑得直不起腰,挥挥手“快走吧!别耽误过节!”(可惜我没打听这个很有人情味领导的姓名,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在了)

过了淮河,我心怡神爽,没用两个小时就到家了,当看到家家拿着鸡,那满脸发自内心感激的笑容时,攥着拳头向天空挥舞高声大吼‘’奶奶的!这趟鸡贩子,值了!‘’